65年前国庆之夜想起的……
江明怀 （1950届高中）
我们健帆班是效实中学1947年9月—1950年7月高三毕业的一个班级，经历了现代中国历史上一个最伟大的天翻地覆的时期，今夜回忆所及心潮澎湃，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今天晚上在与陈纫秋同学通话中忽然谈起了65年前的首届国庆之夜的一件事，以全市各中学学生为主体的大游行中效实中学队非常出色，能干的总务主任卢先生好不容易租来了一辆不大的卡车，也不知出于哪位老师的构思，由高挑白净的陈纫秋同学扮演和平女神，身材魁梧的汪祥麟和我扮卫士分列两旁在最前端，敲锣打鼓居中，同学们在车后，尤其是大队伍，缓缓而行，这支队伍十分引人注目：我们三人，尤其终身难忘：陈纫秋50年夏考取著名的天津大学机械系，53年毕业，成绩优异，组织上原安排其留校任教，但她坚决要求参加刚起始的汽车工业，在当时相对民主的气氛下重新分配到一汽总师室，1960—1966任一汽主管工程师，1970—1983任车型主任工程师，1983后任二汽副总，成为我国汽车工业的精英。值得一提的是，她家几乎可说是一个汽车家族：先生是前总工，儿子在美国通用公司任总工，女儿和外孙女也都学汽车，女儿在二汽任总工，外孙女在美国进修。
汪祥麟同学南大冶金系毕业后参加钢铁工业建设，颇有建树，后任上钢X厂总工，曾陪同朱镕基总理视察沪上钢铁工业，可见对该行业造诣之深。
江明怀：出于自幼对空军事业爱好，也想早日参与解放台湾战役解救人民于水火（当时父母因已受上海党刘晓书记委派去参与鞍钢重建工作，因重病错过船期，未能归还上海），49年底由市团委介绍入伍，参加人民空军，51年4月毕业于二航校分配至空十三师，参与“天剑”行动中支援陆十八军解放西藏战役，经常飞越天险（6000米上的青藏高原）空投粮食，装备和弹药等，也执行紧急空运任务，把重庆兵工厂刚生产的无后座力炮，及时运往东北…… 最感光荣自豪的是52年4月24日参加了以韩琳副师长为机长的空勤组为邓政委—后来的改革开放总设计师，执行过专机任务，2007年拜望老师长（后又升任武空副参谋长，56年5月26日首飞北京拉萨高原试航任务成功，创造了中国航空史上奇迹）时备感欣慰，也略带伤感，我俩已是机组人员硕果仅存者。在机上我与邓政委可谓一墙之隔，睿智的丹凤眼给人印象极深，一个多小时的航程中，几乎保持坐姿不改，这在我军高干中罕见十分。56年因极左路线影响，转业任教。81年~91年在家乡江口中学任班主任兼数学教师，精讲多练，应用我军思想教育及官兵关系原则育人，成效显著。1984年中考我班考取中专生九名，一中的更多，远超平行班级。个人也多次评为校级、县市级先进教师，模范班主任。
健帆级与我同时参加人民空军的共七人，且听一一道来：
沈仁淑：他分配学机械长期在三航校，由于工作出色，还去哈军工深造二年，文革期间又调到哈密九航校担任一定领导职，军衔级别比我高得多，沈老三的心直口快同学间是出了名的，在部队并未稍改，有次饭间他突然冲口而出：四个伟大委实多了一些，我看有一个就够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有觊觎者，马上向上级汇报，这还得了，马上撤职查办，回原藉劳动，在机械厂干粗工，后上级一纸平反下来，恢复原级原薪 ，引起市委重视，后又升任市电大校长，为我市职工教育教育，发挥了卓越影响。
由于常常要躺在冰冻的水泥地上修飞机，得了椎间盤症如今年老体衰，又牵连到多处疾患，但老友十分坚强乐观。
汪常新：汪成一是在6航校学的航空机械，由于成绩优秀。留校任教，都没有下部队，52年在南苑机场伊尔—12下还遇到过一次，久别重逢十分难得。汪常新还谈及老父三反五反运动中自杀的不幸事件。不久，他随军内十万干部下北大荒支农，改革开放后升任牡丹江市蔬菜公司党委书记，也为市政建设作出了应有贡献。最令人痛惜的是汪成一同学，他在57年反右期间已担任一定职级，大字报铺天，蓋地本是常态，他经受不起，教导员还专门找他谈心开导，也许是汪个性有抑郁倾向，比较严重，竟跳楼自杀……所以我后来和沈仁淑谈起：也许是我们四个带三点水“氵”都要遭到些磨难吧！
还有三位：赵章元因严重腹泻病退，后来读师范大学毕业后在江苏任教多年，前些年病故，姜益、邵濂在二校遇到过，分别学机械仪表，毕业后分配战斗部队，我后来从东北到西南，从此失去联系。
健帆级参军入伍者还有好几位：
曹洌澄：一位十分文静、优雅的女同学和汪祥麟等同校，品学兼优，长期任团支部书记（很早入党）毕业后分配到保密单位，不知所往，汪祥麟说有次在电视上见到她和两弹一星元老人士一起出现过。
陈万程：陈纫秋的亲姑姑，高校毕业后分配到我军一个高度保密单位，终身从事军事工作，职业军人。
竺慧君：她是我班入伍最早的，在22军任文书多年，54年奉调到交大电力系深造，毕业分配时有一位女同学哭哭蹄啼不愿去新疆，她向组织上自告奋勇，后长期在新疆电力部门任高工直到退休回老家居住，也算落叶归根。
毕声东和李敦道是抗美援朝时期从交大参军的，分配到空军雷达部队，在中朝边境和美国空军实对实地干过仗，毕后来任电达团长，中年又转业任宁波市公安警校校长和通讯处长多年。
李敦道复员后到原校继续深造也不失佳事一章，但他分在西南分校，不意中吐露一句：周总理怎么会这么分的，于高校发展不利嘛。正值反右期间，又加上家庭成分不佳（地主），立马划为极右，派到江对岸的荒山野岑干苦工，用他自己的话说：能留下一条命是上上大吉了。改革开放不久即分配到宁波二中任数理教师，成效卓著，宁波市领导曾亲临学校表彰：李敦道老师是我们宁波的曲潇式的先进人物。成为宁波教育界一位著名优秀的数理教师。
邬廷芳、朱德和：他们俩是50年提前北上的，后来都在东北大学采矿系毕业，终身从事煤炭开采科研教学工作，当时我国煤年产量仅了了三千余万吨，可去年（2013年）已达33亿吨，提高了百余倍！其中少不了他俩的辛勤付出……，廷芳毕业后分到总部，常常随陈郁部长出差视察，后任生技发展司长，煤炭科学研究院院长，下辖各地高工七千余员，工作表现突出，原来有上面意升任副部长，因刘××作梗而未竟，91年退休，今年84岁，垂垂老矣！因脑瘤又不便手术……大家都很怀念，希望病情能逐渐缓解。
朱德和从东大毕业后因学业优秀，分配到四川一所学院从事教学领导工作，兢兢业业，35年，学子遍西南，2009年12月7日病逝，引他儿媳丽萍的话：他的学生虽已头发花白事业有成，但他们行的是跪拜大礼，只为心目中的良师，送最后一程。
李璀明大姐：大家叫她阿毛姐和蔼可亲，对同学如弟妹我们七人参军时，她筹备请大家吃点心。情商情缘特好。53年交大采矿系毕业后，分到采金系统工作，环境艰苦，在她的领导下在下仍旧成效卓著，以致延聘到78岁时才让退休，这在工程技术人员中，十分难得。
2012年在京电话约见，大姐因家址新迁比较遥远，特地到我住处看望，畅叙友谊，我看她思维活跃，反应敏捷。
袭祖聿，健帆级学业佼佼者，尤善理工，53年交大电讯工程系毕业，为发展中国长话自动交换技术等方面做出重要贡献（健帆级通讯中有详介）12年10月我曾去京拜访，身体比较虚弱：他解释说：改革开放以前，人浮于事，常常无事可干，改革开放之后，大干快上，每晚12点以后，非安眠成份未能入睡，上了瘾，在夫人（301总院医生）安排下，每晚要在温水浴缸上躺半小时以上，渐渐入睡；很羡慕我的大步流星，大口吃肉。
应昌华：50年以最高分考入清华大学原子物理系，毕业成绩优异，留校任教，因大哥应昌期先生在台，只让教一年级新生的普通物理，1957年因参加了钱伟长校长的7.23座谈会，统统划为右派，下放门头沟煤矿挖了几年煤，改革开放后才恢复原级职，但人生的黄金时期过去了，前些年患膀胱癌手术后去除祸根，但步行半径限于2公里。此次京行因时间仓促,未去探望,深感歉疚。
鲍友德：上海高校毕业后从事财经工作，才智过人，工作积极，后长期担任上海市财经局长，只有邬廷芳等高干在会议上碰过头。
吴如金：与我在武岭中学时是好友，50年考入南京药科大学，成绩优秀，56年曾随陈毅元帅医护队入藏，后留校任教，升任教授并担任一定领导工作，也是聪明有才之人。
应啓后：在校时善长文科，是浙东人才辈出的慈溪人，但自称与应昌华非出同宗，此应不是它应。浙大文学系毕业后调著名的苏州大学任教，如今是著名的大教授，掌握语文学界考核晋升大权。我参军离校时，他的赠言最真诚，“请不要忘记我”。
盛名良：53年浙大电力系毕业后调东北抚顺，后又调上海华东电力设计院，西南电力设计院，在电力设计的电脑应用上逐有倡新，改革开放后曾二次赴美进休，后在浙省电力设计院总工上任至退休。
冯懿正：浙大医学院毕业后，外科手术方面有特长，人称著名的冯一刀，救死护生，贡献杰出，对老同学等也十分关照，前些年他自己也患重病，科学保养医治下，已大见好转。
胡仲宇：49年下半年从武岭中学转学效实的，学业优良，尤擅数理，53年浙大电力系毕业后调湖南省科院工作，屡有创新深得省委张平化书记赏识，在张书记推兼下又调北京某军工研究所，参与过对美国的响尾蛇空空导弹（是美军先搞出来的，击落过我空军米格—15战斗机数架，有枚未爆炸的被我缴获）的研究。已经有些眉目，但不知为何又把他调到电力部门了，天真的他久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提示：武岭中学是蒋介石所办，许多地方看作是后备军校甚至特务窝，象张书记这样开明的全国各省少有），他才恍然大悟。后来在镇海炼油厂管一台40万千瓦的发电机组他在信中说：实在游刃有余，颇感无聊！
刘景林：在效实时我俩是同桌，他远在株州车辆制造厂多年，未再谋面，但友谊长在。株州厂是我国南方著名的制造厂，改革开放初期的电力机车头，是它和长春厂合建的，近年独霸全球的子弹头车头（GRV高速列车头）也有它的功劳，可见株州厂在我国铁路建设的显赫地位，景林兄长期不归故乡，足见其职位之重要。
汪宇定：交大航空系毕业后即分配到芜湖飞机制造厂工作，保密单位，详情不得而知，92年春在宁波曾有一聚，他还详尽介绍了我空军刚从俄罗斯进口了苏-27战斗机的性能，至少不输于美国首届一指的F-15，使人大开眼界。
王明光：浙师院数学系毕业后回宁波一中任教，由于工作勤奋出类拔萃，逐步提升，直至宁波市教委主任，为我市中学教育及高考入学率居全省全国前列，奉献了自己的青春，难能可贵。
戎顺鲁：49年暑假，邬廷芳，我三人留效实中学生活，自学下午一起游泳，成为莫逆，他离家近（金塘）也比较富裕，廷芳老父在南京，生活不安定，长兄渡江战役中牺牲后比较困难，戎常常主动帮助，邬至今念念不忘，几乎成了传统，我90年代退休后，二个女儿接连上大学，费用不菲，我只好去信借款二千，不久款即汇到，借单同时退还，后又陆续托人带来数千……，廷芳尽力而为，常常给以接济，使我家解决了很大困难……，我的二个女儿，说起邬伯伯，总是充满感激。戎顺鲁后来毕业于大连外语学院，精通俄语，前些年两佬还曾去莫斯科，彼得格勒游玩和当地人尚能自如交流，不幸的是今年6月底我们全家去大连旅游，恰逢夫人胆囊炎严重发作处于病危，每晚须二人作陪，失之交臂。不知后况如何？甚为惦念。
吴祖梁：在武岭高一时，他念甲班，我在乙班，但只有数学老师不同，49年秋他入效实念文科，学业优良。50年相继考取交大造船系，北大电机系，毕业时获硕士学位。在数所重点大学任教，91年交大退休后，又被续聘多年，直到2005年75岁时才正式“挂笔”全退 ，实属难能可贵。
另有多位同学，都是高校毕业后教授，高工级的或在中学执教个人比较生疏，而在《健帆级友通讯》中有提及不另。
已故级友中印象深刻者：
钱止能，慈溪人，虽口齿含糊不清，数理特优，尤其热爱化学，高二时就自学大学课本，是张选祜老师最得意的门生，大约是50年代中期（反右前）在《中国青年》上看到过关于这位优异的年青专家的一篇报导，那时好象在南京一家科研所工作，很为这位老同学欣喜，可不久又在另一篇报导里得悉他不幸溺水的事故，极感悲痛，我心目中这是一位国宝级的人才，说不定会是诺贝尔奖获得者，是对国家化学事业的一大损失！
江明恺：三叔的长子，与我同岁，小学三年级起与我同校同班，从小喜欢搞些小玩具，小发明，三叔曾说：阿怀只会拾田螺，不象阿恺会钓鱼、钓黄鳝。情况的确就是这样，狡猾的老黄鳝往往长在阴沟石头洞里，而且狡兔三窟，非常难钓，但你总要吃蚯蚓吧。阿恺会根据洞形，用铅丝绕成鱼钓，怕你不上钓……，50年秋他考入哈工大机械系，学业优秀由苏联教授指定为系课代表，直至毕业（56年不久就被分配到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在钱学森博士麾下，从事火箭自动控速研制，深受钱博士器重），在力学所平时与三位年青的苏联专家堪称莫逆（阿恺已精通俄语），阿恺怕冷，其中一位专家还把莫斯科带来的一件皮夹克送给了他，60年中苏关系破裂后全部专家回国，保卫部门找上门来，要他揭发这三位专家的阴谋活动，阿恺实在无可奉告，就被打成反党分子，撒职查办，只带粮户关系，遣返奉化老家，文革初期，造反派把他视若珍宝的俄文科研书作为封资修资料全部没收，他急成病（大概是抑郁症）成天要妈妈去要回这些宝贵资料，后来得悉早被造成派烧掉就卧床不起，不久郁郁而死！我和他是50年初参加空军时分别的，后来我在牡丹江七航校，他在哈尔滨，通过几次信虽然交通方便（一晚火车可到），那时思想好，从未想到去看望 ，52年8月从齐齐哈尔飞敦化航程中，经过哈尔滨当然也下不去，他在奉化乡下期间，常常会竖起大姆指对人说：三哥哥空军！不料50年母校一别，竟成永决！
阿恺受处理之时，恰逢钱博士出差，回来得悉此事，随即来信慰勉，要他不要放弃科研业务，此后时有信来，文革后期甚至寄来一纸调令（想必老博士更有威权了），可惜他已蒙冤去世有年！
母校几位主要领导，任课老师（只谈个人感受）蔡曾祜老师：任效实中学教导主任多年，我的堂叔及舅舅都是他的学生。自学成才，人称蔡代数：我们念高三时，他只兼任文科班代数课，49年下半年逃警报（蒋机常来轰炸甬城）我们在一座庙里上课，我有幸听了一节课，真如行云流水，顺遂通畅，令人叹为观止。
蔡老师还是一位彻底的唯物主义者：50年1月底，我参军离校向他告别时，他问了详情表示赞许（我是45名中学生中体检第一），但又露了一句：“抗战时期效实也有一位同学参加空军，空中失事死去了”。
张选祜老师：化学老师兼级任导师（班主任）任课及工作极其认真负责，我在日记本上记下了北斗河上一个国民党士兵在民船上欺侮老百姓的事，他作出详细的批改及赞许，指出反动派统治不长了。后来知道他在浙大时已参加地下党，听说50年就奉调大连化工厂，兰州炼油厂，后在镇海炼油厂任总工，前些年患老年症去世。
张啓宙老师：数学、物理教师，学识之渊博，讲解之精练是宁波各校少有的（据说是蔡先生专挑选来的）那时我们数学念的是HALLS AND KNIGHT的高等代数原文本，我刚从武岭转学不大适应，又常常思念父母在台未归，有次10分制的小测念成绩不佳，他特地叫去指着武岭学校的练习本说：这种学校是官僚买办子弟念的，你既上了效实可要好好用功，发奋图强。我辩解说：测验时心慌了。他毫不留情地指责：白肚皮进考场，自然会心慌。可见他对学生的认真负责。54年在上海执行任务时，李副政委说离你家近，不妨去看望下老祖母。我也去拜望了蔡先生，他说张啓宙老师已调去浙大任教。
多年的变化我只想谈谈汽车工业的发展盛况，65年前的国庆之夜，全市只有一辆卡车，所以引起轰动，如今市内任何一个完小，中学上学，放学时不是停满了接送的小车？陈纫秋说：二汽如今年产300万辆，产值4000亿，全国汽车产2000万辆，居全球之冠。其它居全球首位的产品有200多种。从今年9月28日起，按购买力我国GDP总量已超过老美居首位。在习总书记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梦也将早日实现。
我们健帆班数十位学子能有幸在蔡先生为首的效实中学毕业，学到真才实学，是非常幸运的，而更幸运的是恰逢党的领导下，全国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人人学有所用，为建设祖国保卫祖国作出自己的贡献！我们忘不了亲爱的母校！
空十三师退役少尉、江口中学退休教师 江明怀
2014年10月10日于宁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