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64年9月从木行路小学考入效实〔五中〕的,记得当年入学考试,语文作文题目有两个:一、当我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二、给越南小朋友的一封信。我在小学时曾担任中队长、班长、大队长,还兼任墙报编写员,对国内外的时事都很关注,故自然而然就选写了第二个,而且一气呵成,自我感觉挺好的。因为我出生在上海,五十年代末随父母迁来宁波,在宁波没有亲戚,所以那年我也和往年一样正在上海外婆家里度暑假,八月中旬接到录取通知书,得知自己已被一直心仪的效实中学录取了,内心十分激动!当年外婆家的長辈还奖励我到上海陕西路的红房子西餐厅吃了生平第一顿西餐,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进五中后被分配在〔一〕班,这个班有近五十位同学,其中约有一半是从永丰路小学进来的,这是一所由东海舰队海军航空兵和市军分区干部子女,以及宁波地市委干部子女所组成的小学。当年学校对我们班十分重视:由学校党委副书记陈学仁老师担任班主任,教地理课;许茂泰老师教语文;杨东法老师教英语;徐华根老师教数学〔他身材清瘦,戴着眼镜,脸上有一小撮毛,平易近人,板书工整,因是余姚人,口头语常带“阿是、阿是”的,女同学们背后亲切地称他为“阿是老师”〕;朱积棐老师教生物;张希圣老师教音乐;尤甦老师教美术;体育课由张明科老师、钱迪立老师和周铁生老师轮流执教。七年级时班主任换成许龙贤老师,教政治;数学老师换成原教高中毕业班的邵元中老师;翁锦茂老师教地理。第一学年我们班的教室在铭三舍教育楼右边一楼的第一间,离‘中山厅’的老师办公室最近。当时刚进五中,部分年龄小的同学不知道五中课堂纪律的严肃性,上课有时不用心听,还和老师争执。嘈杂声中,只见从‘中山厅’走进来了一位身材高大魁梧,黑黑面庞的男老师,一脸严肃地站到讲台上,用满口石骨铁硬的宁波话大吼一声,顿时全场一片肃穆,那个顽皮的同学也不敢捣蛋了。这位老师即是教导处的李宗耀,这时大家才知道他的厉害。往后一有事情,就说‘李老师来了’,这一招还挺管用的。他写得一手硬朗挺拔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学生的学期评语就是他写的,另外他还曾短期代理过我们的班主任。李庆坤校长的身材修长,衣着得体,腰板笔挺,头发永远保持整洁油亮,举止文雅,身上透出一股学者绅士的风度。李校长曾来我班代过课,说的是带宁波腔的普通话。记得刚入校时,有一次在健身房举行的校庆会上,讲到我们的校友陈中伟医生为国为校争光时,鼓励我们大家向他学习,其中有一句话大意是:你们现在不是小学生了,是中学生了,将来还要为了革命事业成为一名大学生!因宁波话‘学生’与‘猢狲’相近,有顽皮的男学生就在背后用灵桥牌普通话惟妙惟肖学着说。
我们教室的右前方是当年五中的图书馆,里面存放着世界各国的名著和各年份的报刊期刊杂志,名目众多且齐全。当时效实已有五十多年的建校史,书籍数量在全市中学界内,乃至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们效实学生因此得益良多,在当年如能借到一本世界名著是许多同学梦寐以求的奢望。可惜的是后在文革中那么多珍贵的书籍几乎丧失殆尽,真让人痛心疾首!当年的图书馆理员是海燕老师,她很年轻,一头短发,有亲和力。前些日子,同学群里的女同学们还一致选举海燕老师为当年最年轻美丽的女教师呢!
经过中山厅,就来到了学校的食堂,食堂很大,但遗憾的是光有饭桌,却少有凳子,大部份人是站着吃饭,这一传统后听学弟学妹们说一直保持到望京路校区拆迁。食堂旁边放了几张乒乓球桌,那就是打乒乓球的主要场地了,也是我们初中部乒乓球队的练球场,我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和别的队员打上一小时。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场地,只放一张崭新的乒乓球桌,地点在近操场的体育办公室旁,但那一般是老师和高中部乒乓球队的训练场,轮不到我们初中部乒乓球队的。我在木行路小学时就参加了校乒乓球队,进入中学后参加了年级组比赛,进入前二名,和二班的陈志光(他现侨居澳大利亚,我们至今仍常有联系)一起被选拔进初中部乒乓球队。五中高中部的乒乓球队挺有实力的,我较熟悉的如66届十(一)班的朱声翔、陈忠良、张允明等学长都打得很好。更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一)班和(二)班的几位女将如郑文琴(现居住杭州)、毛幼薇等更是了得,在四眼碶小学和江东中心小学时都有名师指导,球技和步伐都正规而灵活,进五中后和高中部的男队也有得一拼,她们有的至今还在参加省市老年人的乒乓球赛呢!当然那是后话了。论当年,五中的乒乓球运动是强项,在宁波市各中学比赛中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穿过食堂就来到了学校最后面的校舍——学生宿舍楼。那是一排两层楼房,每层约有十来间房,二楼住女生,一楼住男生,每间房约住六至十人不等。这一排楼房最亮丽的景色会出现在阳光明媚的冬季,那时每间房门口都会晒满了被子和衣服,就像挂满了万国旗,琳琅满目蔚为壮观!我住的房里有六张上下铺,俗称鹁鸽笼,有十二张床,然而没全部住人,有几张床是给放东西用的。床板是用竹条编的,上下铺能互相看见,翻个身床还会吱吱作响,特别夏天时蚊子也多。条件虽然艰苦,但那个年代倡导艰苦朴素,以吃苦为荣,没人会提出异议,而且由于床位短缺,僧多粥少,不是每个人都能住宿的,家住海曙的或离校较近的要谦让,各县市考入五中的非市区学生优先。我因家住江东大河路口(今改为中山东路),当年还没有建江厦桥,要绕道灵桥,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这才有幸成为一名寄宿生。宿舍门的对面有两扇小窗能看见外面的马路,也能看到北斗河。说起北斗河,那真能称得上是效实的母亲河,它曾承载了效实人许多美好的往日回忆,学校的校刋就是以‘北斗河’命名的。当时学校没有那么多的运动场地和运动器材,夏秋季在北斗河里游泳是一项很好的运动,许多学生都等着上体育课或下课后去水中搏击。一次我班同学在北斗河里游泳,见到河畔有条小船就爬了上去,想利用船桨划船前行,不料那船根本不听使唤,只是在河水中慢慢打转,正在着急之际,只见一位身体壮实,头发不多的成年人一跃上了小船,熟练地在水中左右划动船桨,那船就缓缓地前行了,这引来了一片喝彩声。大家定神一看,才看清那人正是许龙贤老师,原来他曾在海军服役,驾驭舟船是海军基本的训练课目。转业后来到五中当了政治老师,不久后还当上了我们的班主任。当年亲眼目睹这一情景的裴小江同学,后来也参加了人民海军,在二十年后的八十年代,他在当年中国海军中最大的万吨级运输舰上任政委,亲身参加了针对越军的南海岛礁保卫战,捍卫了祖国神圣领土!如今他在班群里说到当年北斗河划船之事,仍对许老师怀有敬佩之情!那年代的寄宿生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了,当然有更早的。有的去校园僻静的角落里或中山厅前的十字花壇里;有的在三层教学楼前的银杏树下;有的在操场边上的开阔地……静静地背诵课文和外语单词;还有的在操场练习晨跑、做操、健身房里打球;更多人在班长带领下沿着北斗河,喊着整齐响亮的步操口令,向北一直长跑到校外另一个大操场后再跑回来。晚上的夜自修在九点钟前结束,十点钟宿舍要统一熄灯了。我一时睡不着,就会打开了自制的矿石收音机,把一根铜线当天线挂在窗户的窗钩上,这时一下子就能收到中央、浙江和宁波三个广播电台,其中宁波台的声音最响最清晰,因它的发射台离学校最近。夜晚的北斗河上常有抽水机船开过,突突突的马达声久久地在夜空中迴荡,加上耳机里播音员慷慨激昂的朗诵声,犹如一首交响乐曲,伴随我慢慢进入梦乡。当年的学生寝室是各个年级混编的,我班和66届的八(三)班几位同学编在一个房间。另外寝室还设有辅导员和室长,这一职位无例外由高年级的党员或团员学长们担任。当年是65届十(二)班的张增辉(后考入青岛海洋大学,现已离世)和唐士达(后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现住在上海)二位学长当辅导员兼室长,照顾我们的生活、督促打扫宿舍卫生、辅导政治思想工作。65届十年级的这批毕业生是最幸运的,由于提前一年毕业,有幸成了效实第一届经过髙中二年制学程而进入大学的学生。
穿过中山厅向学生宿舍方向走去,途中右手边会见到体艺馆,如上体育课遇到下雨天,就会在那个馆里上了。进馆后最显眼的是有一架高低杠运动器械,有时能看到学校唯一的女体育老师丁言沁带领着女生们在上体操课,只见她们在高杠与低杠之间往返穿越,既美仑美奂又惊险刺激,让人甚感钦佩。这体艺馆能容纳的人比中山厅的礼堂要多,所以有大型的文艺演出就安排在那里了。65届的高三同学我觉得都很有才能,记得有位高个子的男学长,能弹奏一手好钢琴,和张希圣老师的琴艺也有一拼,我在旁听着暗暗称赞。当年正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风行全国。记得那年由65届高三班的同学牵头,在张希圣老师的指导下,排演了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片段。我们班里也有张育放、范杭军、吕铮等三位女同学曾有幸参加了剧本演出,虽只是配角,但至今还在同学群中清晰而兴奋地回忆起在演出中站立的位置、手拿的道具、伴唱时的歌词。此歌舞剧在体艺馆的演出获得空前成功,台上台下演员和观众一起演唱,歌声响成一片,全体同学都怀着莫名的兴奋之状,难以言表!
宁波五中学生证
我自走出校门,到94年再次跨入望京路边老效实的新校门是相隔了二十七年,没想到这次也是和老校园最后一次的再见了,几年后那里竟拆迁变成了“银杏四季”小区。说到那次重返校园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年我是参加技术职称英语考试,考场正好在效实中学。考试结束时我把试卷留在课桌上,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走过来一位中等身材胖胖脸庞的监考女老师,只见她边收试卷边问我:“你是效实出去的?”我一愣,忙回答:“是的,老师!”我只觉得这位女老师挺面熟的,却怎么也想不起老师姓什么,老师对我微笑着点点头。我班任课老师中没有女的,所以回去后一直也想不出来。又过了许多年,我在班级群里旧事重提,大家一致推断是许行老师,说她还曾代过一节数学课。我后又翻看了全校教职工的合影,确认就是许行老师!但那年我却没能叫出老师姓什么,至今还总是觉得挺对不起许老师的。我和杨东法老师再相见是因我女儿之故,挺有戏剧性的,纯属巧遇。00年代我女儿有一次去教育机构报名,正巧碰到杨老师接待,他一看家长姓名蒋中凡,忙问:是效实毕业的?得到肯定回答后,兴奋地一拍大腿高兴地说:“这是我得意学生!”那时我已赴香港工作,几年后杨老师携夫人俩伉俪去香港旅游,我还专程陪他们四处遊玩,怀感恩之心,尽地主之谊。回宁波后我也多次登门上杨老师西门外的家中拜访。老师们对自己的学生记忆力超强,相距几十年了还能清晰地记得你的姓名,你的模样,可见师生情谊之深!我在当年的五中求学时一直担任班委委员,在65年时还曾被评为学校的“三好学生”。当时班里好几位同学先后加入了共青团,有人曾问我为什么不写入团申请书。其实我也很想进步,也想成为一名共青团员,但因为我有海外关系:我外公叶慎之先生居住在香港。他老人家在上海时和王宽诚先生是知交故友,曾一起在上海维大洋行共事,48年时又一起把公司业务都迁往了香港。老人家一直十分爱国,国庆十周年时还曾应上海市政府邀请,作为特邀爱国同胞上了观礼台。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国家进口化肥短缺外汇,他专门买了肥田粉(化肥)无偿送给自己家乡的农民。同时他也是香港中华总商会会员,后来又成了甬港联谊会的成员。86年10月我外公在香港去世时,宽诚先生是治丧委员,并亲自参加扶灵。遗憾的是两个月后王宽诚老先生也在北京仙逝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凡是有海外关系的人都会被列入负面清单,所以我那时就一直不敢写申请书。另外我外公和效实创始人之一的陈谦夫老校长是姻亲,又是慈溪同乡,一直就素有往来,直到我们这一代还常来常往。陈谦夫老校长的几个儿子和孙子都曾就读于效实,如今我也曾求学于效实,这也是一种效实情缘吧。因没能在上中学期间和许多同学一样为追求进步而参加共青团一事,至今回忆起来,尚心存遗憾!我们六七届的学生待到毕业时,文化革命已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学校没能再正规上课,离开时学校也没有颁发毕业证书,连张全班同学合影照也没有,这也是两件遗憾之事。
三好学生奖状(这也许是学校在文革前最后一次评选)
出了校门后,我七十年代初进了宁波钢家具二厂,在机修车间做过钳工、车工,在技术质量科当过制图员、质检员、质管员,还担任教员为全厂职工上过TQC(全面质量管理)课程。厂里主要产品“灵桥”牌钢折椅曾在八十年代同类产品全国质量评比中荣获第二名,同时获得一等奖。我本人也被评为宁波市优秀质量检验员。在工作中,我白天上班,晚上不脱产参加业余文化技术学习,读完高中课程再读技术中专,后又在浙江广播电视大学读完企业管理课程。并获得经济师职称。由于在效实时打下的文化知识基础扎实,加上自己刻苦学习,在历次考核中都能顺利过关。记得那年技术职称英语考核后,当时我办公室已在二轻局,同楼教育科的同仁悄悄地告诉我:整个市二轻局这次只有你一个人及格。九十年代初我由市二轻供销总公司推荐,代表宁波市二轻局出任中国第一家有色金属期货交易所——深圳有色金属期货交易所,身穿38号红马甲担任出市代表,参与中国深圳及英国伦敦有色金属期货交易所的铝材和铜材在国内外同步期货市场交易,用套期保值或现货交割等方式为二轻局下面的企业服务。在95年年中,我应香港亲戚邀请去了香港定居,在和生行(香港)有限公司做欧洲货物进口贸易。现已退休,居住在宁波。
别离近五十年后又相聚在宁波
如今回忆起当年效实老师们言传身教的往事仍历历在目:老师们教给了我们科学知识;教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教给了我们热爱生活的信念。我们这些效实人遵循效实“忠信笃敬”的校训,也没有辜负母校和老师们对我们的期望:在我们64级(一)班的同学中间有军人、学者、医生、公务员、工人、商人等等。同学中间共有十多位先后参军:有参加过南海岛礁保卫战的;有在坦克部队任指战员的;有当年国家安全部门参与对苏情报翻译员工作的;另有多名女生当了医护兵、通讯兵、文艺兵……。也有从大学毕业后参加教育工作的;有从医科大学毕业后在地方上救死扶伤成为主任医生的;也有从事中医工作多年成为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的;有在省政府侨务部门工作,並参与了经过近十年才编纂完成的浙江通志《港澳台事务与侨务志》工作的……更多的人淡泊名利,在平凡的工作中默默地为社会为人民服务。我们四十位同学中间因工作原因现分散在北京、上海、南京、杭州、青岛、大连、太原、威海、温州、宁波……等地,还有的因子女嫁到法国、丹麦要经常赴国外生活的。2015年时,我当时在宁波市老年大学学电脑,因我担任班长一职,经常会收到学员们因事请假的,许多的理由竟是:因为要参加同学聚会。我内心也激起了漪涟:我们原五中的同学们是否也能建个群取得联系?当时我原想已有近五十年未见面了,一定困难重重,很难召集。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向几位有联系的同学提出建群提议后,竟一呼百应,得到了大家热情的响应,原来大家都怀有同样的心愿,并一致推荐我建立了一个同学群,经过大家努力,没有几个月就将分散在全国十多个城市的四十来人拉到了班级同学群里。并在2016年7月在宁波实现了近五十年来的第一次同学聚会。我们这些老效实人也第一次跨进了效实母校白杨新校区,母校派了高燕萍老师热情接待了我们,我们也将一面写着:‘祝母校与日俱进,永续辉煌’的锦旗献上,表达我们对母校由衷的祝福和对老师们深深的感恩之情!如今我们都已退休成为布衣百姓,但大家仍然有一股‘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爱国爱校热情,我们正如李庆坤老校长说的,还是那一群心向母校的‘效实胚子’。今年正值效实母校成立110周年纪念,我和我们班里全体效实学子都衷心祝愿母校的教育事业蒸蒸日上,日新月异,取得更大的成绩,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有用人材,为国为校增光添彩!
向母校敬献锦旗表达学子感恩之情
五十年后再次跨进效实大门
2022年08月写於宁波
2001年摄于香港办公室
2022年08月写於宁波
作者简介
蒋中凡 : 效实(五中) 67届七年级(一)班( 1964至1967年)
工作单位:宁波市钢傢具二厂、宁波市二轻供销总公司、
和生行(香港)有限公司
最高学历:浙江广播电视大学企业管理专业
职 称:经济师(物资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