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冬日,我离开效实园才不过半载,为了不让那段青葱岁月的记忆因大学生活的纷繁而散尽,便拾掇起那些脑海深处的琐碎,将高中随笔本里的一篇周记整理成文放在了自己的QQ空间里。如今又过了一纪,母校也将迎来百十大寿,再次翻看自己过往写下的字句,是那么的遥远却又如此的亲切。我当年所想拾起的,不敢说是朝花,自己也未到桑榆之年,全当是在秋日里与蝴蝶共舞过后,静静地躺在草坪上的银杏的扇叶吧……
我从小便喜爱一个人,静静地在校园里游荡。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去探寻校园里的角角落落——那些被人遗忘的地方。如果碰上什么奇怪的野花野草,也会顺手带几株回来,或是摘上一两片叶子,或是籽实。但当我向同学、好友展示我那些战利品的时候,他们大多是无法和我共享快乐的:有的会说我孩子气,亦有嬉笑地称我为“采花大盗”。来到了效实园,遇到了过去未曾、今后也不再有听说过的活动课,便又萌生起逛校园的念头……
效实的校树是银杏,听说是因为老校园里的银杏老树参天。至于柳西河边白杨校区里所能见到的,大多是些细枝嫩叶的新树,相比较之下香樟树反倒更多。香樟是杭州、宁波的市树,也是浙江的省树,过去常作为路边的行道树种植。大部分乔木都是在秋冬季落叶,或像松杉柏那般没有固定的时节,但香樟却是到了春天才落叶。春日里,香樟的新芽都抽成了嫩枝,细小的花骨朵也绽放出了清幽的淡香。前一年的老叶却开始泛红泛黄,伴着春风飘散在大地上,铺就一层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酥软的触感伴着清脆的响声,别有一番滋味。效实园里的香樟,个头虽不及那些深山老庙里的古树,却是比别处马路两旁的要粗壮得多。一到海风肆虐的夏季,它们便会摇晃起巨大的树冠,摩挲出它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
校园里的夹竹桃也是郁郁芊芊,特别是在靠南的围墙边,有满满的一排。夹竹桃的花色有红、黄、白三种,黄花中躲藏的永远是嫩黄色的蚜虫,白色的蚜虫则在白花里出没,至于绿色的蚜虫,那得到体育馆旁的棕榈树果子上去寻找了。四季之中我最爱秋,百花之中我最爱桂。在其他季节里,它们显得并不起眼,但等炎夏悄然褪去时你会发现身边竟然潜藏着这么多的桂树。望着那一簇簇米粒般大小的金黄、银白和丹红,我常常在想会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才能使这些小家伙们蕴藏了如此浓郁的芬芳?这花香虽浓,却不会让人生厌。在秋日的校园里书香伴着桂香,那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
学校的大草坪上有一尊童第周先生的半身像,陪伴他的是四五株樱树。每年樱花盛开时,花瓣飘零像是雨更像是雪,走在落满粉色花瓣的小道上,红点缀着绿,绿映衬着红,心情满是舒畅。其中有一株的树型较大,花却要小些且是单瓣的,叶同为卵形却又有所不同。花落之后便会结出小果,长到半粒花生米大小后便不再长大:果色由青转绿,由绿变黄,进而是红,最后便成了紫黑色;果形则像是一颗颗微型的樱桃。那些年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一株变了种的樱桃树,还是可结出果儿的樱花树呢?樱树后面是几株高大的柚子树,开着娇小的白花并不显眼。结出果实后,从绿豆大小一直长到小皮球那般大,也都始终保持着和叶子相近的翠绿。直到某天开始变黄才让人惊觉原来校园里还藏有些这么大的果子。
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五洲亭前那棵不起眼的小树。高一那年都只是平平淡淡地长着叶子,待到高二的春天竟开起了小花。花落后长出一丛丛翡翠般的小果时,我才发觉它竟是一株杨梅。用手轻抚那些娇小的果实,便会有一股特殊的清香留于指尖,让人神爽不已……那年过完端午小假期,我回到学校时发现满树的翡翠变成了珊瑚珠,在绿叶的映衬下更显得可爱。此时的火红也开始吸引了别人的目光,甚至有人不满足于视觉的欣赏,要让口舌也来享受一番。不久后是连绵的阴雨,弹珠般大小熟透的果实开始一打一打地往下落,被过往的行人踩得一片血腥。我也忍不住趁果子还未落尽时轻轻地摘下了一粒,放于舌端细细去品尝那珠宝的滋味。果子虽未及市面上的甘甜,却是满口的清香,让人流连……
高考前那半年,我搬到了校外去住,在校园里闲逛的机会就少了。也许是我没留心,也许……是那杨梅……真的没有为我……再一次……绽放……
2010年1月31日 写于临安
2022年7月5日 改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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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0日再游效实园时所拍,五洲亭前的杨梅树已长高
